贵州油画的史学探赜 ———《二十世纪贵州油画》作者访谈
发布时间: 2024-11-29 浏览次数: 30

曾希圣教授所著的《二十世纪贵州油画》一书系统论述了贵州油画发展历程,是一部集学术性、文献性、史料性、知识性于一体的贵州二十世纪油画史著作,填补了贵州油画历史史料和油画史论著的空白。该书入选2021—2023年度专题类“黔版好书”(贵州历史文化类)。

为进一步了解该书的写作理念及与之相关的话题背景,我们对作者进行了一次专访。

郭晓林(以下简称郭):曾教授您好!首先恭喜您的大作《二十世纪贵州油画》(贵州大学出版社2022年版)荣获2021-2023年度专题类“黔版好书”美誉!该书面世之后,在省内外艺术界引起了较大反响,这是您贡献给贵州油画事业的重要礼物。作为一位画家、大学教授,您的画作在业界知名度非常高。但您却投入了数十载光阴梳理考释贵州油画的发展脉络,潜心撰写出这本《二十世纪贵州油画》。学术研究费时耗力,毫无经济效益可言,您是怎么想到要著述这样一部作品的呢?

曾希圣(以下简称曾):晓林博士好!关于 《二十世纪贵州油画》的写作初衷,我已在本书“后记”作了详细说明,此处恕不赘述。我只将之归结为十字感言:“缘由情怀致,不为稻粱谋。”可以说,经济效益从来就不是鄙人治学的出发点。通常情理下,对这类无利可图、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别人大多避之不及,轻易不愿涉足。像我这样主动投入、不计回报的人实属少见。坦白地说,我过去出版著作、发表论文所得稿酬,也多是折合成书(刊),用于求教师长、同行,抑或赠送友人、学生。我对学术交流的热衷,远胜于对现实利益的计较。当然,这也会引来“自我宣扬,追慕虚名,瑟显摆”等诟病,虽非“为利”,却有“为名”之嫌。

本书酝酿动念其实很早,若干年前,我曾以此篇目在贵州大学艺术学院申请课题。尽管如此,工作之余,我还是断断续续前后历时二十余年勉力完成了这本大部头著作。退休后有幸得到贵州大学人文社科学术出版基金资助,并在贵州大学出版社闵军社长的领衔协作下顺利出版,应该说是校方及贵社对我个人劳动的一次鼓励和认可。

写作期间,我原指望由贵州省美术家协会、贵州油画学会、贵州大学美术学院等相关机构共同资助出版此书,因几家单位负责人我都熟识且均已应允并承诺愿意力所能及地提供帮助。可叹出版经费不是小数目,即便三家援助加在一起也不过杯水车薪,与实际需求相差甚 远。几番“化缘”未果,致使书稿一再搁置延宕,令人深感无奈和沮丧。多亏后来好友田军 (时任贵州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建议我直接向贵州大学校领导李建军书记求助,这才有了今天如此圆满的结果。在此,首先要感谢建军书记对我这个退休教师学术出版的鼎力支 持,否则真不知道拙著何年何月才能面世。所幸近日此书在首届“黔版好书”评选中榜上有名,并在业界产生了一定反响,也算是笔者对学校及出版社作了一个良好的回报与馈还。

郭:是的,这本书出版历时近两年,学校领导、相关部门领导都非常关心。如此呕心沥血之作,获得今天的荣誉,可谓实至名归。您书中的史料、资料非常详实,例如文本叙事、历史存照、文献资料、作品图片等内容,附录部分还包 括“贵州油画编年纪事”“贵州油画文献篇目” “贵州油画家名录”等专栏,该书具有集文献性、史料性、知识性、学术性于一体的优点。您在选择史料、叙事安排方面预设了什么原则?在撰稿、创作过程中遇到过哪些问题和困难呢?

曾:我自幼痴迷图书绘画,虽是出身于没有文化的家庭,却对报刊杂志有一种天然的嗜好与迷恋,尤其对美术书籍更是爱不释手。在文化匮乏的“文革”期间,因频繁光顾新华书店,还多次得到店员为我留存孤本备选的特殊关照。后来考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毕业后又做了老师。从最初的业余爱好,到后来的专业教学,我一直习惯于留存曾经用过的书籍和过期的报刊杂志,加上年复一年不断购买的新书以及朋友馈赠的著作,几十年下来,不觉间居然积累、收藏了大量书籍、报刊、文献乃至各种画册、 图录、资料,不时翻阅,乐在其中。所以在动笔撰写《二十世纪贵州油画》时,许多素材几乎就是信手拈来,对证查找亦可称为轻车熟路。

本书因局限于贵州油画20个世纪的叙事内容,故有关附录信息,即“编年纪事”“文献编目”“画家名录”等,我所选用的素材和引用的内容均设限于199912月底,进入2000年以后的信息一概未予纳入,至多是用“已是后话”点到即止。此乃时限所囿,必须遵守。因之,“文献编目”和“画家名录”两栏,均只能回避和忽略21世纪以来的新成果及新履历,故有信息陈旧过时之憾。

写作过程中,问题和困难当然在所难免。比如:1912-1949年间的西画原作及文献资料就非常欠缺,即便是找到已故画家的后人或是 个别健在的前辈,他们家里也多已无从寻觅早年的作品及旧时的文献,能够挖掘出几帧老照片就算十分幸运的了。新中国成立以后直至 “文革”十年,也存在类似的情形,大量艺术作品和文献史籍损毁遗失。这类情况到了 1980年代,才算逐步有所好转。

郭:科研之路的艰辛,只有经历了才会有真切的感触。您实际上从青年时代的广泛阅读到切身参与贵州美术界的各种活动,就已经在为 这本书的问世做铺垫了。但也有人认为,史论性著作应该是史论、评论等专业方面的学者做的工作。您作为画家写这样一本大部头史论著作,能否谈谈您的体会,写这样一部拓荒性的史论著作,画家和史论家各自的优势是什么?

曾:我既非理论家,亦非史学者,何以奢谈“科研”二字。梳理考释贵州油画的来龙去脉, 按理说不是鄙人分内职责。但鬼使神差,居然 落到了自己头上。只能说是情缘所致,宿命难却。既然起心做了,就要做得像个样子。《二十 世纪贵州油画》对“史”字的刻意回避,就是出于笔者并非史学家出身的自我考量。其实贵州省美术家协会谌宏微主席和贵州省油画学会赵竹会长看过书稿后,都曾建议以“贵州油画史”命名,但几经权衡,我还是不敢贸然使用这一书名。

平心而论,在文字表述、理论诠释、逻辑梳 理或史料考证诸方面,史论家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相比之下,我的确自愧不如,甚至难以望其项背。作为画家,我只对艺术作品的绘画技 法、形式语言、风格流派或主题隐喻等领域大致有些认识和了解。就理论与实践分工而言,画家无疑属于后者。我一向崇敬艺术批评家和美术史学者,并视他们的观点、学说、著作为开启我灵感的钥匙或激活我动能的引擎。但愿有机会与理论家或史学者合作,贴身求教,取长补短,彼此共襄艺术大业。

郭:您真是太谦虚了!我在参与该书的编审过程中,曾和您有多次沟通协作,比如关于某些内容的处理方面,您的认真执着、专业严谨以 及深厚的美术史和美术理论学养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作为晚辈的我受益匪浅。我们看到,您 将 贵 州20世 纪 油 画 划 分 为 发 轫 (19201949)、启 程 (19491965)、革 命 (19661976)、捩 转 (19771979)、破 局 (19801989)、出师(19901999)六个时期, 是对20世纪贵州油画发展脉络做了深思熟虑的结果,也是从史论结合、思史结合对20世纪 贵州油画发展状况、艺术风格、使命责任等进行的综合诊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是一个 大的时期,贵州油画的发轫、抗战主题油画等构 成了这个时期的主要论述对象。这个时期您是统而论之。但从1950年开始后的这50年,您却划分得比较细,能谈谈您这么划分的理由吗?

曾:由于贵州油画历史太短,不能像传统中国画那样可以从明代建省说起。所以本书是把19121949年的内容作为第一章来记叙的,重点描述西画传入贵州本土的起因和路径,其间涵盖了抗日战争的重要历史际遇。因文献资料极少,实例难觅,故这部分是时间跨度最长的一章,如若能够补充相应史料,分为两章就更令人满意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的50年划分,前17年为一个时期,上接第一章内容,下接 “文革”内容,独立连贯,恰到好处。“革命”一 章,正好以10年为限,内容敏感,也是非常特殊的一个历史阶段。只有“捩转”一章年限最短, 但作为国家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前后的分水岭, 单列成章,十分必要。之后的20世纪80年代、90年代皆以10年为限,基本保持了时间跨度和叙事比重的整体均衡,也还算是恰如其分,各得其所。最后一章突破了前六章时间概念的约束,而以“穿越”为题融入空间概念的表达,使 得本书在兼顾零散素材的同时,亦逾越了体例上的限制,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变化。但愿读者能够认同这样的篇目布局。

郭:面对历史,作为研究者我们要保持客观、理性,甚至情到深处也不得不尽量克制。但我还是体会到,您对1980年代贵州油画的书写,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欣喜。您是这一时期贵州油画史的亲历者,您能谈谈这一时期贵州油画留给您的最深刻印象吗?特别是“贵阳五青年画展”之于贵州油画的重要意义,您如何评价呢?

曾:20世纪80年代确实是非常令人激动兴奋和充满希望的峥嵘岁月,彼时提倡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举国上下,生机勃勃,被知识界誉为“文艺的春天”。贵州油画在这一时期异常活跃,佳作迭出。频繁举办各种展览,包括油画单项展及画家联展,如作品在国家级展览中大量入选、多次获奖,同时被全国性报刊选登,创作者受邀发表文章,甚而获选出国交流展览,等等。还有,贵州美术界对“形式美”的讨论,贵州油画研究会的成立,贵州各大中专院校陆续恢复招生或创办艺术专业,等等,均成为本土艺术界标志性的历史事件。这一系列事件对贵州油画的发展,影响深远,意义重大。

1979年亮相于北京的“贵阳五青年画展”,是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前夜的一次先锋壮举。展览以非官方的民间行为,破例在首都西 单民主墙露天展出,吸引了无数市民前来观展,产生了强烈反响,具有石破天惊的新闻效应。国内早有学者在做该次画展的专题研究,提纲挈领,评价颇高。我将其归入“捩转”一章,位居要冲,以期能起到衔接两个不同时代的作用。

郭:1990年代对于艺术来讲,可以说是风云激荡,比如美术家、艺术品市场、市场经济下的下海潮对于画家及其创作的影响等。您能分享一下这一时期贵州油画界一些有意思的美术事件吗?

曾:20世纪90年代的贵州美术创作,承继了1980年代的思辨精神和艺术风潮,并开始从理想向现实靠近。这期间,贵州油画最重要的大事件可以用“请进来,走出去”六个字来概 括。“请进来”体现在“90贵州油画大展”揭幕之际,贵州省美术家协会郑重发函邀请北京、天津、重庆、南京等地著名专家学者到贵阳参加画展开幕式和研讨会。“走出去”表现为1992年赴北京举办的“贵州油画展”和1993年赴香港举办的“中国贵州油画大展”这两次重要行动, 亦即本书第六章所形容的“走北闯南”。贵州油画 90展、晋京展、赴港展,可以说是20世纪90年代本土油画界最具影响力的三次前后连 贯、渐次递进的高调亮相。这些事件,都是值得回味的,亦是激动人心的。

郭:从您的分享中,我们看到了20世纪90年代贵州油画发展的多重面向,您将这一时期定义为贵州油画的“出师”,可见您对这一时期贵州油画所取得的成就是相当认可的。既然已经出师,那这时期贵州油画在全国甚至在世界艺术界崭露头角的画家,他们的作品展现了什么样的贵州特质呢?

曾:贵州油画的总体特质,可大致归结为民 族风俗和山野情趣。这与贵州作为少数民族聚居地和身处高原地界的区位坐标密不可分。协会方面在组织作品参加历届全国美展选拔时,也一再反复强调“地方特色”和“本土风格”的 重要性,这种思路几乎成为贵州参与各类国家级大展竞争时的一种模式依赖和战略方针。看似理所当然,却也颇多非议。

当然,贵州油画界也不乏逾越这类地域思维限制,意欲追求更大舞台去角逐的艺术家,他们并不情愿接受这种地域的约束和桎梏,而要 驰骋更为辽阔的艺术疆域。这类艺术家视自由探索为人生理想,坚持个人观点绝不轻易妥协。

郭:正如艺术哲学家伊波利特·阿道尔夫·丹纳(Hippolyte Adolphe Taine)所归纳的艺术哲学三要素“种族、环境和时代”所揭示的那样,贵州的多彩民族文化、黔山秀水对于贵州艺术、贵州油画的影响,特别是对贵州油画形成自身的文化特质、艺术特质所产生的影响非常明显,对此您如何看呢?

曾: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提及“种族、环境、时代”三大因素时,还谈到“制度”对艺术的影响,揭示了艺术创作与社会发展的紧密联系。贵州油画所体现出来的民族特色、地域印迹和时代烙印,基本能够与之对应。具体说来,民族特色是贵州美术一以贯之的种族基因,这种基因可以跨越时代、制度而存续;地域印迹则是民族特色的直观呈现,显示出种族生存的自然环 境和社会经济的发展状况;时代烙印相对于民族特色和地域印迹而言,具有更为鲜明的代际表征,其间政治制度对时代走向和艺术创作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譬如,“文革美术”就是一个出乎意料而又耐人寻味的文化现象,尽管民 族特色和地域印迹无不包含其中,但在艺术品格上却呈现出“文革”时代国家政治走向的跨民族、跨地区的共性特征。

郭:曾教授,其实刚刚您给我们讲了很多美术专业方面的知识,有些问题在《二十世纪贵州 油画》中您都做了详细的阐发。作为一本史论著作,您如何看待其对于贵州美术教育的意义?

曾:学院教育与学术研究,分别隶属两个各自独立的系统。国内艺术类高校的史论教学, 一般仅限于“中国美术史”和“西方美术史”两大科目。地方史是进不了教学大纲的,至多在大四学生撰写毕业论文或是研究生选择课题的过程中,有可能会引用或采纳部分数据或内容。实事求是地说,《二十世纪贵州油画》对于贵州美术教育而言,其意义是极其有限的。

郭:我们知道,在21世纪已经过去的20年中,贵州油画界实际上也发生了很多变化,产生了很多优秀成果,您对这一时期的贵州油画也 是非常了解的,您能否谈谈这20年的贵州油画?

曾:进入21世纪之后的20年,贵州油画又有了长足的进步,取得了骄人的业绩。在全省及全国各种美术大展中,出现了更多年轻的身影。特别令人欣慰的是,伴随着贵州省青年美术家协会的成立,贵州油画队伍中的年轻一代逐渐走向前台,他们不断刷新贵州油画的历史记录,并以旺盛的生命活力,续写着贵州油画的新篇章。除此而外,不少资深前辈抑或著名本土油画家乃至高校名师的联展、个展也在省城贵阳频频亮相,有的还走出省外,甚至走出国门。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近些年“国家艺术 基金”资助项目和多彩贵州大型书画“双百”创作工程的启动和部署,更是催生了一批巨幅主旋律油画力作的问世。这批堪称鸿篇巨制的大型创作历经严格审核,投入不菲,成效显著,作为官方美术馆的政府收藏,显然旨在打造经典, 传之后世。所以艺术家们一个个全力以赴,尽其所能,总算交出了不少无愧时代的优异答卷。

还有,21世纪以来,贵州境内陆续滋生出不少艺术区及画家村,这些新兴艺术家部落以民间自理、临机集结、松散组合的方式,频繁举 办各种新颖别致的展览活动。突破了过去美协、画院、高校几家独占艺术资源的传统格局,为贵州美术界注入了不少新鲜血液,同时也开辟出一条体制外艺术家生存的崭新路子。

郭:随着时代的发展,人文思潮的活跃,先锋与传统不断交锋,贵州油画呈现出多元发展格局,也不断涌现新人新作,您对于贵州油画的未来,有什么期待和展望?

曾:我在2014年发表的一篇论文《贵州油画考释》结尾处有两段话,似可用于此处作答。第一段:“在成绩面前,我们也存在明显不足:环顾兄弟省份的油画发展,依然多数走在贵州的前面,我等当怎样急起直追?贵州油画的理论建设与学术批评,一直是我们的软肋,贵州将怎样切实面对?”第二段:“贵州油画本就是中国油画的一个组成部分。中华美术的兴盛,也有望贵州艺术家去添砖加瓦。作为贵州油画家群体中的一员,笔者对未来满怀期待。

从最近10年的发展状况来看,贵州的艺术展览活动此起彼伏,愈趋活跃,用“繁荣”一词 来形容是毫不为过的。这其中,除老一辈油画家外,中青年油画家的实力不容小觑,更年轻的一代也在茁壮成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才是贵州油画的未来和希望,让我们拭目以待。

郭:历史的发展,总是需要我们不断去总结、反思。艺术的进步,同样也需要理论的反思。所以,我们能否有幸看到您续写一部《新世 纪贵州油画》呢?

曾:抱歉,我没有要写“新世纪贵州油画”的宏大计划。在《二十世纪贵州油画》出版之后,我倒有过一个设想,如若将来哪位学者动念 撰写《贵州油画史》的话,我希望他能以世纪划界,分为上下集,本书可作为上集的基础。另外,顾仆光、顾雪涛父子撰写的《贵州绘画史》 也有许多珍贵的油画历史记载,且跨越了20世纪的时限,截止于2014年,显然是极具参考价值的一本文献史籍。

郭:感谢曾老师接受我的采访。与一本好书的相遇,是彼此的幸运!在贵州本地和在全国其他城市乃至海外所形成的贵州油画画派已 茁壮成林,蔚为壮观。我们可以从这本有关20世纪贵州油画的专著中,发现贵州油画从涓涓细流变成大江大河。感谢曾希圣教授的辛勤劳作和深入研究,使我们得以拥有这部有分量、有品位的著作。它使我们回眸历史,走向未来。

再次谢谢曾老师!希望能欣赏到您更多的画作、拜读到您更多的大作!

曾:感谢晓林博士的采访!感谢贵州大学出版社能将《二十世纪贵州油画》作为精品图书来打造,并竭尽全力向外推送!


本文刊发于《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2024年第6期(第三十八卷 总第一四四期)